刘承宗在见证一场大崩溃。
他把正常的世界,理解为在社会规则之下,一个人想掌控自己的生活,能力是考验的指标,能力越强,生活越得心应手。
而这套社会规则崩溃之后则恰好相反,人们根本见不到考验能力的关卡,就已上了绝路。
种地的以前做惯了顺民,如今借粮都交不上税,种不得地了。
读书的以前精进学识科举做官,现在家里饥饿,读不得书了。
边军以前戍边吃粮,驻军能操练上阵能立功,如今留在部队就要饿死。
甚至就连他爹当官的都不能做官了,就因为说了一句大实话——再不免税要出大乱子。
去临村寻婆姨的什长高显在后半夜回来,听值夜的边军说回来就板着张脸不搭理人,后来值夜时有人听见压抑的哭声。
第二天刘承宗听说这事,本不愿去问发生什么事,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他估摸八成是村子里百姓都逃难去,不然怎么会没接到婆娘呢。
但他还是去了,也没多说,这种事不适合说太多话,说再多都不能给高显变出个婆姨,所以先去找了趟曹耀。
从他那提了只小陶罐,陶罐里有二两烧酒。
再向兄长求情告假,让自己夜里代替高显值夜,让他喝二两。
刘队和曹队不一样,那队人是活土匪松散管了,出鱼河堡就像重新落了草,边军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,值夜不用人,在宿营周遭四方搭起小树杈,牵四根棉线引到篝火旁,线上挂铃铛。
刘队的管队刘承祖则就像曹耀所说,是正经兵痴,向来讲究到地方军官忙得脚不沾地,把驻营地势、横长竖宽、大屋小屋窑洞井口路口统统探查的一清二楚,夜里还要前后布哨,另置退路。
一板一眼,不厌其烦。
至于什长没事夜里头休息想喝口酒?别说没酒可喝,就算有酒,也是想都不要想。
但这次算是有特殊情况,何况刘承祖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