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殿闺房里依照小郡主就寝的习惯尽数熄了烛火,只灯未留。
丫鬟侍从连带着王府的老医师尽皆候在外殿,守着这金尊玉贵的小郡主捱过这一道险关。
楚流萤恍惚做了一场荒诞无稽的梦。
天和城新雪初消时,那个打从江南而来的漂亮小团子初至京师,遇见了一位芝兰玉树冷隽矜贵的少年。
她用一口软糯的官话怯生生问了他的名字,彼时天和城的日色明媚如少女的摇曳的裙摆。
少年似乎蹙了蹙眉,略带不悦地拂袖而去。
梦里的日色美得刺眼,数不清的绚丽光影模糊了少年冷峻的五官,教她辨不出那少年人究竟是谁。
梦里小郡主跟着少年读书习字,听夫子讲兵家策论,纵横之道。
少年曾授她一身漂亮惊绝的轻功。
而她,便犹如磐石一般,坚定而无声地见证了少年人惊才绝艳的蜕变。
他身量抽长,日渐褪去了少年的青稚,凭着一身孤绝计谋与丰功盛绩一步步踏上万骨铺就的权巅。
从初见时清隽疏离的少年人,成长为这个王朝里一手遮天的无冕之君。
少女于是常守在城楼,迎接他的每一次归程。
她为他研药烹茶,洗手作羹汤。
男人一路高歌猛进平步青云,官拜丞相手握滔天权柄,默然背负起这个王朝的荣光与盛世。
而小郡主所念的,却始终是他无上荣光背后,那高处不胜之寒。
闺房珠帘纱帐因暗香浮动,狐绒榻上小郡主正双目紧阖,不安地蹙着眉尖。
她倏地惊喘一声,带着错乱的呼吸张开了眼眸。
乌压压的墨发散落锦衾之上,肤色似玉璧极白,清目黛眉,丽质天成。
那不是梦,是她过往十二年,满心满眼唯有傅长凛的荒诞岁月。
无言陪伴。
赤诚爱意。
寝殿外候了一夜的侍女们放轻了手脚鱼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