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好除了沅柯、苏良、师父,只怕这世上再也不曾有谁对自己如此纵容、体谅。江朗亭那条命、与师父一处,自己想要的,她二话不说都给了。
苏施那么聪慧,哪里不晓得“再送回来”是缓兵之计这会儿才与蒙教主相认,自己百般别扭一根筋,最拿手给人添堵,她倒是花了许多心思,一回回替自己扫清绊脚石,叫自己顺心如意。
至此,苏施油然而生几分愧疚:蒙黛朵那般大方不计较,付出这么多;自己却如此吝啬,“娘”字都不肯多给一个。
她打定主意:纵使蒙黛朵是个再厉害的女人,但究竟也有老去那一天。等找见解方,师父要挟,那么便一同从巴蜀回程,与她过日子,为她养老送终。如此尽孝,也算报恩。
蒙黛朵见苏施仿佛心事重重,便软软地揉着她的头发,笑道:“今次施施同我睡,明日你们便走吧。”
当夜,这对新鲜母女同居一车,蒙黛朵睁着眼,苏施也睡不着。
当娘的是想起年轻时那一场奢侈的郎情妾意、良辰美景,想起自己爱不能爱,恨也不能恨的郎哥哥,蒙黛朵心头真是千回百转,不胜哀愁。而后转了心思,觉着丢了这些年的闺女居然寻了回来,一阵儿欣慰又叫她弯起嘴角。只可惜,不是打小养在身边,如今十三了才见上一面,实在想不出倘若她还是个弱小孩童,是不是也像满大街疯跑的那些烦人精,还是已经如现下这般安生无趣。看不见,想不出,蒙黛朵不禁生出遗憾真可惜,少了几多好处。
苏施自己躺一个被窝,她什么都是轻轻地,进来的时候很是拘谨,怯生生往被子一钻,现下连喘气都带着小心。总之,仿佛这掖在脖颈间的不是锦丝绣凤凰大红被褥,而是千斤重万斤沉的枷锁。没哪个拘着她,她自己倒先过分谨慎了。
都知道,苏施没法子马上接受蒙黛朵,但是很显然,自己确实喜欢这个漂亮本事的长辈。
苏施喜欢她,但是如果这么快就把她当了娘,那么长眠地下的沅柯呢总觉得有点背叛的滋味在里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