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了抬眼,第一次好好看了看他这个新进门的夫人。她很清瘦,平日里总是笑着,跟他说话都要字句斟酌,恪守规矩。没开口跟他要过什么,也没提过她受了什么委屈,像个老成的大人一般。可她才十六七岁,比他小了不少。
似乎,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。
他坐在那儿沉默了很久,墨发顺着身侧垂落,有几缕就压在他的衣襟里。直到油灯最后一点火燎子都熄灭,只剩下淡淡的剪影投映在纸糊的雕花木窗上。
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,转而将轮椅推近了一些,调整了姿势,就试探地伸出手想去将她抱起。若是以前,他自然单手就能将她拎起来。如今因着碍事的轮椅,往日一切行云流水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困难。他眯了眯眼,手下用力,谢宁整个人还是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里,只是姿势有些别扭。
他这双手只杀过人,抱别人还是第一次。
不过她很轻,抱在怀里对他来说没什么重量,隔得近了,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,倒是有点像山茶花的味道。他轻轻地扶着她,单手推着轮椅。
谢宁病未痊愈,服了药更是睡得沉一些。她不仅没醒,还侧了侧身子,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,无意识地蹭了蹭。周显恩身子一僵,轮椅在一瞬间停了下来。他斜了一眼怀里的谢宁:“得寸进尺。”
话虽这样说,他还是继续推着轮椅向软榻去了,他正准备将她放下,可胸前的衣襟一直被她紧紧地攥着。
他低下头,谢宁就缩在他的怀里,她的眼睫纤细浓密,像乌鸦的尾羽,顺滑勾人。微抿的唇瓣平日里总是带了几分浅浅的红,今日因着病态失了些血色,反而透着樱粉,像是沾染了晨间霜雪的一簇山茶花。
“你怎么才回来呀……”温软的声音响起,谢宁将头埋在他的怀里,唇畔微微漾起几分撒娇的弧度。
周显恩眼睫一颤,抱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。她有些娇憨的声音就缠在他的耳朵里,仿佛飘进一团柳絮,风一吹就挠得有些痒痒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