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家有一子二女,当年出事时,最大的孩子才十三岁,最小的那个才两岁,被母亲抱着去秦淮河边赏灯,抄家的时候,主母把孩子塞在婢女怀中,自己回了家。
获了罪,女眷们都是要充入教坊司的,大小都服毒自尽了,男丁们熬不住,未等流放就死在了牢里。
尸骨都葬在乡下的田庄里,这么多年过去,守坟的人跑了,田庄也沦为他人所有,一切的痕迹都抹去了。
世事更迭得很快。
活着的人,并不需要背负过去,杨家与她无关,和她有关的只有他。
他给的,她从来不想要。
施少连换了一身衣裳,独自出了门。
十里秦淮河,有大大小小几十家勾栏院,都是金陵城达官贵人,富商绅矜流连之所,每家都是雕梁画栋,争奇斗艳,每日早上太阳升起时,从临窗屋里破出的脂粉水,将波光粼粼的水面染得五颜六色,叮叮咚咚的乐声从水面荡来,拂醒多少风花雪月的美梦。
他翩然走进了其中一家,是有名的“天香阁”。
龟公笑盈盈招呼新客入内,虔婆上来照应,唤来年轻的姑娘们,花花蝴蝶一样簇拥着,见眼前这客人锦衣玉带,俊颜逸雅,面生得紧,像是个好糊弄的新客,连拉带扯拥着进了雅间。
施少连见面前这群莺莺燕燕,佳肴美酒鱼贯送入,琵琶古琴铮铮悠扬,名副其实的销金窟,拂开眼前美人,喊虔婆过来说话:“湘君娘子还在吗?”
“官人要找湘娘子?湘娘子如今已不太往前头来招呼客人,也住不在楼里,另寻了住所过日。”虔婆上下打量他,“我们这儿也有歌喉极佳的姑娘,可陪官人说话解闷。”
算起来,这位名噪一时的歌姬如今已经四十多岁,早年时一曲万金,艳名远扬,到今日已是沉寂,她的天香阁,也在秦淮河旁开了十多年。
“听闻湘娘子偶还出来招待旧友,谱几首新曲。”施少连笑问,“我有千金,只求见湘娘子一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