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最喜欢的是匈奴、大宛、西南夷、朝鲜、南越、东越诸篇和货殖列传。”
这个下午,任弘与杨敞继续闷在小屋子里,好似两个交流读后感的学生仔。
任弘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些篇章?《大宛列传》不仅写了汉人过去从未抵达过的广袤外界,能让时人大开眼界。
还提出了黄河”发源于于阗,东流至盐泽,再潜行地下,南出为河源“的美妙误会。
而什么匈奴祖上本夏后氏、箕子朝鲜、庄蹻王滇等等。
太史公他老人家,在整本书里,简直就是在拼命证明四个字:
“自古以来!”
这种史观是受邹衍大九州说影响的,与汉武帝想要的大一统也不谋而合,同一般儒生抱残守缺的“五服”之说,认为出了京师两千五百里就是世界尽头的看法截然不同。
至于货殖列传里展现的,则是既不同于桑弘羊极端国家主义,也不同于贤良文学主张的彻底自由放任。太史公中和了两种思想,认为一边要尊重自然经济规律,一边又要稍加调控。
“巧了,我亦喜《货殖》《大宛》!”
杨恽拊掌称快,史家之绝唱,无韵之离骚,任弘这超高的评价让他大喜过望。而在之后的交流中更发现,任弘的一些观念,竟与他,还有那个喜欢给妻子画眉的张敞十分相似。
末了任弘却又遗憾地叹息道:“但如此史家杰作,就这样关在这小小屋舍里,而世人竟丝毫不知,子幼难道就不觉得可惜么?”
“当然可惜!”
杨恽抚摸着这些书卷道:“外祖父在写给任益州的信中也说了,仆诚以著此书,藏之名山。但他最希望的,是传之其人,最终能在通邑大都为天下所知。若如此,则外祖父所受的屈辱,便能够忍受,虽万被戮,岂有悔哉?”
“但外祖父却也明白,此书可为智者道,难为俗人言也!里面一些言辞,会被人认为是诽谤,眼下的形势,绝不是公开发布的好时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