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繁树被削了哪条枝又遭拔了哪段根。”他视线越不远处御驾再往后,山野城阙连,“你兄长还在高位,十年二十年后难保不居相位;你弟弟就要戍边,来日军功累叠自也是前途无量;你,”
“我,位居四夫人之首,却是有权无宠眼看那可笑的后宫权柄也随父亲致仕、中宫将定,要被架空了。所以是为了让她能做皇后?相国之女屈居前朝公主之下,说不通,交待不了,满朝臣工都要谏;我不再是相国之女,她入主承泽殿就顺理成章多了。听说你在北境,也是这般逼上官妧吐露身世血脉之秘,力证她同宇文家没有半分干系。桩桩件件,都为扫清她中宫之路上的障碍,是么?”
春风凝止,忽又大作扯新枝飞扬。顾星朗望碧色茫茫只觉荒谬,“为立后逼相国致仕引朝堂震动,亏你想得出来。”
他按着情绪未抽手臂。
“从前想不出,如今可以。就像为女人动朝局这种事从前你也做不出,如今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他实不愿她再说,每个字都让记忆中那个如花隔云端的少女的面目一点点灰败,“老师与师母今日离开,我恕你伤怀胡言。”
“你还认他作老师么。”春日青碧亦刺目,纪晚苓闭眼忍泪意。
顾星朗听见了,也闭眼一瞬,“偶尔我真希望,你对你的父亲你的家门,有那么些许认知,”——是逾越眼前朝局的,贯穿百年的。怎可能呢?一个被保护得极尽周全的高门千金,能基于朝局作出种种判断已属优异,又怎好以前辈们百年观瞻栽培出来的阮雪音的标准,去要求。
碧色茫茫中御驾的车帘静止。
她还是那般知进退,一眼没看。
顾星朗无声长叹,轻道:“挽好了。我送你上车。先回宫去。”
纪晚苓的车在御驾之后。他确认她入内坐好,方倒回来上车,帘起之瞬脸还是黑的。
他一向擅拿神色,场合内很少泄露心绪。但阮雪音见过太多他场合外状态,也就辨得出这自持之下的黑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