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皇权最怕的东西,恰恰就是一个明确的目标。一旦这个目标明确存在,那么皇权本身就是去了神圣性,唯有那么明确的目标,在那些人的眼中才具有神圣性。
天、神,看不见,摸不着,所以天的神圣性就是皇权的神圣性。
一个具体的目标,或者说点再小一点,一条铁路、一个工厂,这都是看得见、摸得着的。那么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,对这些实学的新学派而言,本身具有神圣性的时候,所谓的皇权,其实也就是一种强大的惯性而已了。
甚至于,一旦这种进步主义的思潮成为主流,皇权在神圣性上,就只能作为时代进步这个神圣性的附庸而存在了。
这对皇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。所以,皇帝可以做一些事、做一些技术上进步的事;但绝对不会允许,某种进步或者某种公平,具有神圣性。
对皇帝而言,重要的是,这件事,是因为朕让你们做,所以你们可以做。
而绝对不能是,这件事,因为是对的,所以要去做。
哪怕,到头来这件事还是做了,而且看上去结果好像区别不大。
故而,现在这种情况,牛二说“以铁路转运煤斤有碍贫民生计”这句话本身没错,说到底,感叹的还是皇帝即便知道这句话的确如此,但依旧支持修筑铁路。然而将来,谁知道会怎么样呢?
商鞅、王安石、张居正的故事就摆在那,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?
他不是很在意这些人的命运,他希望从刘钰这里,得到一些“这么做是对的、必要的”之类的答案。
比如他说的“这都是必要的代价”。
但刘钰却避开了这个问题,给他的答案,却是这些人的反抗,是合理的。只不过他们弱了点。
如果是这样,将来有人反对、反扑的时候,难道也要秉持这种你死我活、失败活该能力不足、力量不足的想法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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