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回到外院的。屋里还点着灯火,乳兄燕大在院子门口等着,见童儿提着灯笼引了他回来,赶紧接过灯笼,一把扶住脚下不稳的苏昉:“大郎?”
苏昉默默推开他,跌跌撞撞进了屋里,反手将门关了起来。
燕大看着屋中灯火很快熄了,转头去找那童儿问话。
苏昉静静坐在床沿边,一动不动,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,方才熄了灯后,左腿不慎撞在椅子角上,现在开始钝钝地痛了起来。
他合上眼,又睁开眼,都是苏昕的面容。大笑的她,调皮的她,凝神倾听自己说话的她,一脸孺慕的她,幼时耍赖的她,嚎啕大哭的她,额头撞破后反而来安慰自己的她,久别重逢后惊喜的她,受伤后忍着痛的她,怕成了陈太初的负担而忧心忡忡的她,犹豫着想退掉周家亲事的她,还有为了护住他送的凤鸟玉坠而被害死的她。
那是比亲妹妹还要亲的阿昕。
幼时他看着娘亲一点一点失去光泽和亮色,离他远去,他还能抱着她求她别丢下阿昉。可阿昕呢,阿昕是他亲手推入深渊的。
他不是有意的,他看着阿昕像娘亲一样,那么鲜亮活泛的面容,渐渐沉静枯萎下去,他才把凤鸟玉坠送给阿昕,告诉她那个傀儡儿虽然不在她手里,可是这个能替他娘亲替他陪着她。
是他逼她问心的,是他告诉阿昕爹娘的事,六七岁的时候他就明白娘亲不再喜欢爹爹了,她看爹爹的时候双眼不会再发光,她同爹爹说话时变得淡淡的,甚至夏天树下乘凉时,爹爹坐到藤床上来,娘亲就会笑着走开去做些吃的。他知道一定是爹爹伤了娘的心。就算后来他长大了,明白夫妻终老和心悦不心悦无甚关系,就算他知道天下的女子,并不是都像娘那样盼着和一个知心人白首到老,可他愿意给自己日后的妻室这份承诺,他更不想阿昕和娘那样郁郁而终。
阿昕和娘一样,至情至性,又绝不愿强加于人,她一天天瘦下去,和娘那几年一样,他害怕,怕会失去这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