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春的夜里,残红处处。苏昉到了父亲的书房外,知道高似在里面回话,便走下庑廊,在院子中的树下站定了。
高似正在回禀泉州的事。
“钱五已经在回来的路上,那位香药案的万事通,在泉州和市舶司的几位大人打得火热,领了公凭,造了十多艘多桅木兰舟,做起了海商,往返于大食、占城、三佛齐等地,获利颇丰。那位阮氏的哥哥,跟着木兰舟,听说这几年都在海上,并未回到泉州。只是他家船坞着实厉害,竟然能从泉州的抵挡所,借了三十万贯造船,却无需利钱。钱五查了一个月,才发现他家的总账房每个月都要去仙游的解库查账,那家解库——”
苏瞻意味深长地问:“福建仙游?”
高似点了点头:“是,这家解库的东家,钱五查出来,正是仙游蔡家的。按辈分,是蔡相的堂叔父。小的们推断,这位万事通,怕也成了蔡相在泉州的钱袋子。”
苏瞻的手指点了点书案:“他从抵挡所不花分毫,挪了国库三十万贯,又是造船又是海贸,又在解库生息。可谓一举三得。对了,张子厚,也是福建人,他和这事可有关联?”
高似摇了摇头:“未有发现。”
苏瞻想了想:“这张子厚今年行事,颇出我意料。他竟然放弃了门下省,跑去枢密院做一个五品中侍大夫。”
高似道:“张大人并不得陈太尉重用。上回他带了部曲去陈府负荆请罪,在枢密院倒成了笑话。”
苏瞻摇头:“还是要看着他,张子厚行事,不会如此浮躁。”
高似点头应了,行礼退了出去。
苏昉在院子里回过身来,朝高似点了点头。高似犹豫了片刻,下了庑廊,行了一礼:“大郎安好。”
苏昉侧身受了半礼:“高大人有何见教?”
高似苦笑道:“大郎唤我阿似就好,你小时候都叫我阿似叔的。”
苏昉清冷的面容看上去越发和苏瞻相像:“物事人非,昉不敢轻慢了高大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