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穿着件内着的银白锦衫,睡在被中,纱布把颈间伤口全掩住,面容带着微微酣睡的红晕,仿佛两旁暗淡的烛火一样温柔。
但他话都喊出了,段竹不得不从睡中恍惚睁眼,谢殊身上还带着外面来的寒气,唯独奇怪的是,一股淡淡的腐烂青菜气味。
她流露出预料之中的笑容:“将军这么晚不睡,去翻人家菜园了吗?”
谢殊沉声一字字问:“你戏弄我?”
他今晚沿街道漫步,街上无人,百姓早被聚集到他处,只有些驻守巡逻的士兵。夜冷得发紫,看不见月亮,残破楼房在黑暗中如趴伏的庞然大物。
和亲那日众人未防备严密,前一日城中居民还彻夜欢庆,以为和亲会带来和平的,第二日西戎军队骤然进攻,投石放火,人马慌乱、烽烟四起。
谢殊抬眼,断壁残垣的寂静压过心中恼火。
他那时未必没因为叶还云和亲而哀怒,忽视了她的不对劲。如果是别人,怎么会轻易骗他陷入囹圄?甚至,最开始皇帝传令,身边一众亲信都不赞同他来,他却一意孤行……
街中一处院墙倒塌大半,砖瓦下压着的庭院有大半是菜园土地。谢殊走进去,院中房檐下还堆着过冬器具,脚下泥土松软,倘若没经受战争,这家人大概正在过平静又安稳的日子。
昏暗夜色里传出幽幽的哭泣声,谢殊幽情骤止,朝声音来处走去。
声音自上自下,哀哀断断,飘忽压抑,在夜晚里令人想到鬼怪妖精。
谢殊缓步停在几个堆叠的大竹篓前,右手按住身侧长剑,缓缓抽出。
竹篓打开、一片黑影扑过来,谢殊抽剑砍过去。
与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的,还有疾呼着跑过来的潘业。
殷勤的士兵打灯照亮,只见谢侯爷头上脸上蒙着零落的菜叶,不近三步,便闻见一股腥臭的菜叶味儿。
潘业:啊……
他反应过来,连忙拿袖子为谢殊擦身上脏物。